周六的夜晚,橘黄色的柔光下,她正心不在焉地翻阅着一本杂志,不时望向时钟。窗外沙沙的雨滴声应和着时钟的轮转。
她推掉同学聚会守在家里,只是为了一份等待——等待清晨送别的风雨夜归人。
为了读大四的女儿,他未雨绸缪忙碌许多时日了——上网搜索招聘信息、整理填报申请函、填写心理测试卷,事无巨细,废寝忘食。
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忙碌,做得最多的是催促他吃饭和睡觉,说得最多的是“你是铁人啊?不眠不休!没有明天了吗?”语气中明显透着生硬。
他并不计较,因为知道她的禀性——刀子嘴、豆腐心。安然地享受着她不时端来的点心、水果和热茶,也安然地忍受着她娇嗔的絮叨。
工夫不负有心人,终于有一家南方的大型公司回函,拟定周六在省城举行笔试。
他告了假,决定陪周末返家的女儿一同前往。并费尽心机找来往届的笔试试卷,与女儿一起解答。
女儿一边答题,一边一遍遍委婉策略地征询:“爸爸,让我自己去吧!哪有这么大了还要父母陪同考试的?”
父亲一次次固执地坚持:“你自己去,我不放心!”
这样的交锋重复到第5次的时候,父亲终于面露不悦,愤然离座,冲到南卧室对女人发牢骚说:“闺女怎么这么犟!”
女人熟知父女俩的天性,丢了一句“我不夹在你俩中间受罪”,抱起枕头去了女儿房间。
男人先是一头扎进被窝,蒙头便睡。继尔,跃身起来掩门、关灯,情绪激越地叫嚷:“以后有事别找我!我再也不管你的事了!”
女儿瞠目结舌,像惊弓之鸟。
女人见状,急切起来,对着南屋嗔怒道:“你能不能让女儿在笔试前心情平静些!”这话果然切中要害,男人立刻噤声了。
女儿得到声援,胆子立刻壮了许多,提高嗓门抢白道:“我说什么了?我只是要自己历练历练!”
女人轻推一下女儿,柔声劝道:“你控制点儿情绪,快去哄哄爸爸吧!他为你起早贪黑忙很久了”。
女儿微闭双目,手抚胸口,不无幽怨地说:“我心里憋的慌,一会儿的吧!再说,你们就忍心将我放那么远?就业形势真的象爸爸说的那么严峻吗?”
母亲轻叹道:“唉!爸爸说得没错,就业率太低了,爸妈也舍不得你呀!你的年龄还小,闯荡几年吧!”
女人去南屋取睡衣,耳内罐满了男人的长吁短叹。女人忽然心软起来,望向男人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关切。男人困惑不解地发问:“闺女为啥不让我陪呢?”
“你让她自己去历练吧!那是她自己的人生。你何必事事包办代替呢?你不觉得自己爱得过度吗?”女人理性地劝谏。
然后,折回女儿身边,悄声对女儿说:“爸爸还在长吁短叹,坚持独立真的那么重要吗?”
女儿的情绪转换得很快,笑嘻嘻地说:“那你去告诉他吧,就说闺女吐口了,同意他陪着去了”。
母亲轻笑道:“还是你自己去说吧!我不给你们当传话筒”
女儿乐不可支地推测:“你信不?爸爸准说‘我不去!”
母亲的兴致被调动起来了,眨着一双顽皮的小眼睛,愉悦地说:“我去试试,看他什么反应?”边说边奔向南屋,人未到,声先到:“女儿同意你去了!你去不?”
男人闻言,猛地掀开被,欣快地应道:“嗯!”脸上绽放出粲然的笑。
女人忍俊不禁,伸手压向男人略显有些臃肿的脸,打趣道:“你呀!真没骨气!典型一个中国模式的父亲!”
男人毫不避让,那张被压扁的几近扭曲的脸上一直挂着甜美的笑容,仿佛受过委屈的孩子刚得到一枚甜枣一般。
一场风波就这样烟消云散了,起因于“爱”,也消融于爱。
郑洁